世界經濟的再平衡需要調整新興市場國家與歐美的利益格局,需要各經濟體自身的改革,而這大多屬于內政,目前的G20峰會至多只是溝通的平臺,難以推出行之有效的協調機制與解決方案,即使達成促進經濟增長的承諾,也缺乏有效的促使其落實的監督機制。G20峰會是否能順利轉型為真正意義上的協調全球經濟事務的首要平臺,會否走上“非正式機制+正式國際組織”的機制化建設路徑,本身就是個大懸念。 在世界經濟復蘇乏力、敘利亞問題持續升溫的背景下,各國輿論對此次G20圣彼得堡峰會期望頗殷。市場期待本屆峰會能展現2007年至2009年金融危機期間曾表現出的那種全球領導力,促進全球經濟增長,解決一些棘手難題。但很可惜,這種期望很可能會落空。 不可否認,G20是由世界上最發達和發展最為強勁的經濟體組成的國家集團,代表全球將近80%的國內生產總值(GDP)。G20首腦峰會機制,在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曾扮演重要角色,各成員國通過G20平臺協調全球救市,并奠定了全球金融監管的基礎。這也是時下市場信心的主要源泉。只是眼前的全球經濟形勢要比五年前更加錯綜復雜,而G20各方有著高度一致共同利益的基礎則已漸漸不存在了。 當下全球主要經濟體的景氣相位并不一致,面臨的問題也各不相同。先看美國,今年前兩個季度向好的經濟數據向市場暗示其經濟正強勁復蘇。不過,由于美國聯邦政府的舉債額度最快將于下月中旬突破法定上限,屆時美國財政部可能沒有足夠資金履行必要的支付義務,這無疑為奧巴馬政府提早拉響了再次面臨“財政懸崖”的警報。再看歐元區,受到出口反彈的提振,歐元區今年二季度GDP修正值季率符合預期,這標志著歐元區經濟走出史上最長的技術性蕭條。但歐元區這種經濟向好的趨勢能持續多長有待進一步觀察。中國的情況相對要好些,經濟增長仍處于高水平,但也面臨結構調整與產業升級的瓶頸,還面臨產能過剩、房地產泡沫與地方政府債務風險等嚴峻挑戰。 不同的經濟體有著不同的問題,目標的不兼容令全球合作的可能性大低。誰都想享受好處,誰都希望其他人付出成本,多邊機制的外部性令各國取得共識難上加難。更何況,全球經濟的再平衡本身意味著各主要經濟體需要調整既有結構,意味著利益的讓渡與交換,這種再分配涉及大量政治妥協,也將使得G20的協商舉步維艱。 且看看現在擺在G20各國領導人面前的五個棘手議題吧。 第一,全球經濟平衡增長。當前,G20國家已擺脫了危機以來最糟糕的局面,但經濟增長速度和就業率仍未恢復到2008年危機前的水平。國際勞工組織近期的報告顯示,全球發生金融危機6年以來,G20集團的大多數成員國的就業增長依然疲軟。盡管有一半成員國在過去的12個月失業率小幅下跌,另一半則持續上升,其中西班牙和南非的失業率已超過25%。今年前幾個月,G20失業總數高達9300萬,其中30%的人失業已超過一年。 第二,敘利亞問題。盡管敘利亞問題沒有列入此次G20峰會的議題,但在美國政府對敘利亞有限動武的可能性直線上升的情形下,峰會無法回避這一尖銳問題。在歷史上,美國為了實現與維持國際秩序,是下了重本的,僅二戰期間就用掉了3000億美元(當時匯價),所以這個體系美國不可能不維持。 第三,美聯儲何時退出QE3、多大幅度退出QE3?這是攪動全球市場的重大問題,因為美聯儲的政策出臺直接關系到全球資金的流向,尤其是近期新興市場資金大量流出,令人擔憂美聯儲的退出會給新興市場的經濟雪上加霜。中國副財長朱光耀和央行副行長易綱在上周公開發表聲明,敦促美聯儲謹慎考慮退出QE的速度和時機。不過,美聯儲的官員們似乎并不擔心新興市場的反應。他們說,在考慮何時開始削減QE時,只會關注美國經濟。美聯儲官員說的都是實話。畢竟,現實是,國家利益永遠大于國際利益。 第四,新興市場的金融動蕩。近期,美聯儲縮減QE的預期、敘利亞緊張局勢都加劇了新興市場的動蕩。自5月以來,印度盧比和巴西雷亞爾跌幅達20%左右;印尼盾下跌了約16%。新興國家貨幣呈現“全線崩潰”狀態。如果這一個趨勢持續下去,有兩個問題值得重視:一是未來在國際資本問題上,印度尋求中國幫助是有可能的;二是印度的貨幣問題會否轉化為通脹?這個問題非常重要,如果轉化為通脹,則沒有大問題,盧比的問題內部消化了;如果沒有轉化為通脹,印度盧比的貶值相反還會增加印度產業的競爭力,這對中國將構成影響。此外,就是亞洲金融風暴現在被認為是不會再演,尤其是華爾街輿論基本持此觀點。但對比危機路徑可以發現,這次的情況與上次亞洲金融風暴極為相似。先是東南亞,后是新興市場,所以亞洲金融風暴的爆發并非完全不可能的。事實上,沒有兩次金融風暴是完全一樣的。匯率大跌、外資撤走、經濟受損,這是金融風暴的基本表現,只要這些表現出現了,實際就是金融風暴發生了。還有一點要注意的是,如果亞洲金融風暴再次發生對中國也是有影響的,只是影響大小的問題,因為東盟國家市場一向是中國的大市場之一,而且中國在東盟國家的投資日益增加。 第五,國際金融架構改革。該議題的核心聚焦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(IMF)的份額改革上。2010年12月,IMF理事會確定出資份額和治理改革方案,將新興經濟體的出資份額從3%提高到9%。由于美國等西方成員國拖延履行其國內法律程序,改革方案至今尚未生效。國際貨幣與金融委員會2012年重申改革生效的緊迫性,呼吁尚未完成必要步驟的成員國盡快采取行動。俄羅斯今年將作為“20國集團”輪值主席國推動IMF份額改革,值得期待。 說到底,世界經濟的再平衡需要調整新興市場國家與歐美之間的利益格局,需要各經濟體自身的改革,而這大多屬于內政,目前的G20峰會至多只是溝通的平臺,難以推出行之有效的協調機制與解決方案,即使達成促進經濟增長的承諾,也缺乏有效的促使其落實的監督機制。事實上,2011年的法國戛納G20峰會已顯露疲態,未能取得任何實質進展就草草收場。后危機時代,G20峰會是否能順利轉型為真正意義上的協調全球經濟事務的首要平臺,會否走上“非正式機制+正式國際組織”的機制化建設路徑,本身就是個大懸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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